又见边城
刘晓云
四月底，正是春深似海的时节。一路向东南，再一次去边城。
灰绿的群山被春风春雨吹醒了，从山脚到山顶，由大片的嫩绿慢慢过渡到嫩黄、浅红，这是春天的色彩，清新亮丽。这是雨后的清晨，空气湿润干净，那些刚被吹醒的树，它们仿佛从一个遥远的梦中惊醒，也仿佛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回来，回来赴一场春天的约会。汪曾祺说: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深情。这些草木不仅是对光阴有着深情，还对雨水与春风有着深情。
上次在进入小镇那个路口，那只闲庭信步、悠闲觅食的红尾公鸡，已经不在；巷子尽头，那个穿着时尚前卫的年轻人，还在那里，执着地卖着他的辣味小吃。上次因为忙着游览没有买来品尝，这次却不能品尝，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吃麻辣味的东西。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遗憾，有些事情，能够做就尽快做，否则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世间的很多事情都如此。
酉水河边有一对沉浸于自己美好爱情的年轻人。18岁的小姑娘正是一朵花的好年纪，身姿纤巧秀丽，穿着大红苗服，满头的银饰不停地叮叮当当。姑娘不停地跑，男孩不停地追拍。人俏丽了，声音也就异常甜美。“快拍呀！快拍呀！”如此美好的爱情，怎能不见证。我央求她让我也拍一张，其实我很少有这种帮拍的冲动，面对此情此景，实在忍不住。
可是女子说:“我不要她拍，就要你拍，快点呀！”多么娇憨动人，叫人怎能不爱，我都已经爱上了。瘦小、其貌不扬的男友也许觉得我的盛情难却，抑或是觉得她不礼貌，帮我求她:你就让她给你拍嘛！那份温柔、那份爱确实如张爱玲所说:可以低到尘埃里去。爱情是多么的美好啊！
上次来的时候，有很多艺术学院的学生在临摹作画，这次也有。一问，才知这里已经是艺术院校的采风基地，常年如此，不分寒暑。
沿着酉水河边，是一溜的卖纪念品的小铺子。尤其是竹器，比洪安那边便宜很多，几乎是三分之一的价格，不知为什么。
我提着相机去磨坊那边，那边堤下，是一排高大茂盛的槐花树。淡绿色的槐花骨朵，被包在浅棕色的花托里，这淡绿洁白是含羞待放的，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足以让桃羞杏让。也许一场春雨过后，它们就将竞相怒放。春天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不同的，都是值得期待的，就像这温润宜人的春风。
刚走到磨坊边，有一个说湖南话的小伙子热情地对我说:大姐，你拿着相机，一定要去上面那个亭子看看。怎能辜负一个陌生人的热情与美意，信步而上，果然磨坊后面的山上，有一个亭子，是这一片山川的制高点。站在这个制高点上，真是“一览众山小”呀！脚下是瞭望的翠翠塑像，还在痴情的遥望远方，永远期待情郎的归来。几十年过去，情郎回来了吗？洪安那边是连绵跌宕的群山，仿佛一个又一个半圆的球连接在一起，只是上面覆满绿色的植被，充满生机。真得感谢大自然的恩赐，如果没有这些苍翠的植被，这些群山会不会失去一份壮阔与伟大。突然想起，沈从文的自传里说，年的时候，他在陈渠珍的部队里做文书，从湘西这边徒步去酉阳的龙潭，在一座山上看见一个庙里的大坑，有很多尸骨，那些手上还戴着绞花麻银镯子，可见这手的主人生前应该有多美，那些人死于当时的一场瘟疫。那座山是这其中的哪一座呢？望着群山，充满惆怅的遐想。可是，今日就又不同往日了吗？以前瘟疫是人类的天敌，现在似乎也一样，还需要我们团结战“役”。
我们这个团队，是那天最大的一拨游客，我是拖在队伍最后一个离开的。游客走完，小镇顿时安静下来，像被水洗过一样的干净。那些老街的主人，安静地守在那里，我们来不来都如此，对他们没有影响，买不买都可以。他们仿佛生活在时间之外，在时光的阴影里，悄然打量这个纷繁的世间，一言不发。从那个卖小吃的年轻人到这些老妪，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永葆一颗童心。
如果黄昏来临，一轮壮丽的落日将会从群山那边下去，落日的余晖，将给这著名的古渡镀上一层浅金。浅金散尽，这个古老的渡口将会安静下来，安静在时间之外，永恒！
（作者单位：涪陵区城市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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