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现代社会,恐怕很少有人能理解,那些在谍战电视剧中出现的情节。
在动乱年代,人与人自己的感情,既是深刻,也是脆弱的。很可能萍水相逢互相帮忙,回头在战场上就是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对于那些长期处于隐蔽战线的人来说,每天遭遇的,都是潜伏的工作,获取敌人的情报,然后交给组织,自己随时面对各种突发状况。
有很多人羡慕那些搞情报工作的高人,但更多的人不知道,这背后的危险。如果看完了下面的故事,我想,你会对搞情报工作的前辈,有深深的致意。
突发电报
年4月25日,三封由武汉发来的紧急加密电报,被送到南京的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因为是周末,科长徐曾恩去度假,在办公室值班的,是他的机要秘书钱壮飞。
三封紧急电报的信封上,都写着“徐曾恩亲译”几个字,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这让钱壮飞起了疑心,没有任何犹豫,他拆开了第一封密电。
第一封密电就让钱壮飞大惊失色,上面赫然写道:黎明被捕并表示归顺党国,如能迅速解至南京,三天之内可将中共全部肃清。
于是钱壮飞赶紧拆掉第二封,写着用轮船将黎明解送至南京。第三封写着船太慢,可能用飞机解送南京。此时的钱壮飞后背发凉,他知道中共可能随时要面临灭顶之灾。
复合型人才
黎明是个化名,这个人的真实名字叫顾顺章,当时中央特科的主要负责人,堪称当时整个党内最强的特务,掌握着上海所有地下党的人员名单、机构地址和关系架构。现在,顾顺章居然被捕叛变了,这意味着在上海的中共地下党面临被收网的威胁。
不过一向骄傲的顾顺章,犯了一个错误。当时抓捕顾顺章的是武汉当地的国民党情报负责人蔡孟坚,蔡孟坚要求顾顺章透露情报,但顾顺章一口回绝。顾顺章要求去南京,他要直接跟蒋介石面对面说。这个天大的功劳,他不愿意给别人拿去。
所以顾顺章叮嘱蔡孟坚两件事:第一,把我用飞机送到南京。第二,在我抵达南京前,千万别给南京发电报说我被捕了。但蔡孟坚一条也没听顾顺章的,用船送顾顺章去南京;在顾顺章上船之后,立刻给南京拍了三封加密电报。
顾顺章为什么告知蔡孟坚不能发报给南京?因为他知道,南京的办公室安插了共产党的情报人员,这个人就是钱壮飞。
钱壮飞钱壮飞,年生于浙江省湖州。年,20岁的钱壮飞考入国立北京医科专门学校,毕业后留京行医,教过美术和解剖学,演过电影,擅长书法、绘画和无线电技术,还做过报社编辑,是个复合型人才。
年,钱壮飞经介绍,和夫人张振华加入中国共产党。年,钱壮飞参加上海国际无线电管理处招收学员的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
“国际无线电管理处”是国民党建设委员会官办的一个对外营业机构,专替外国人收发国际来往电报。它虽然不是国民党的秘密特务机构,但因为工作性质和情报密切相关,所以当时国民党的陈立夫把徐恩曾安插了进来,担任处长。
钱壮飞沉稳、认真,又才华过人,很快就引起了当时特务负责人徐恩曾的注意。再加上徐恩曾和钱壮飞是同乡,让钱壮飞办了几件事都很让人满意,所以决定调他做自己的机要秘书。
这件事事关重大,钱壮飞立刻通过渠道向中央请示,周恩来认为机会难得,要好好利用。并且,还让钱壮飞介绍了另两名同志一起考入了上海国际无线电。
李克农这两个人分别是李克农和胡底。李克农经过徐恩曾的一段时间考察后,担任了上海方面特务股的股长。胡底也通过了考察,被派往天津筹办长城社担任社长。
这三人,成了打入国民党内部的一个“铁三角”,因为他们三人深入龙潭虎穴,所以中共把他们称为“龙潭三杰”。
应对策略
回到4月25日夜晚,当钱壮飞看到电报的时候,他知道此时已经是千钧一发。他立刻查阅了火车时刻表,当晚有一趟特快列车,可以在第二天一早到达上海。
但是他不能离开南京,不然会立刻引起怀疑。于是他回家,安排他的女婿刘杞夫赶往上海,给李克农传达一条消息:天亮已走,母病危,速转院。
刘杞夫连夜赶到上海,没有找到李克农,就找到岳母张振华代为转达。李克农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因为当天不是和陈赓约定接头的日子,他只好违反单线联系的规定,找到了当时中共江苏省委书记陈云,最终消息到了周恩来手里。
周恩来立刻做出布置:把顾顺章知道的所有关系和线索统统掐断,顾顺章知道的所有联络暗号和接头方法全部作废。随即,中央机关、江苏省委机关、共产国际在上海的机关立刻紧急撤离,所有中央领导和机关工作人员、地下交通站全部转移。
4月28日清晨,一场全城大搜捕在上海展开,大批国民党军警和特务根据顾顺章提供的地址,冲入了几十处中共中央的地下机关。不少屋子里连发报机的天线都还没来得及拆除,焚烧文件的火盆还在冒着青烟,但都是空无一人。
顾顺章抵达南京后,得知蔡孟坚还是发了电报,猛地一拍大腿:“唉!抓不到人了!”经钱壮飞的通报,在第一时间转移走的中共领导人除了周恩来,还有瞿秋白、邓小平、王明、博古、邓颖超、陈云、陈赓、聂荣臻……可以说,没有钱壮飞的话,中共的历史,将就此改写。
钱壮飞自己怎么办?在译出三封电报之后,又收到了三封从武汉发来的电报,其中一封说到不要告诉任何身边人。钱壮飞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随后做了五件事。
第一件事,钱壮飞立刻给的胡底发了一封明码电报:“潮病重速返。”胡底一收到电报,就知道出了大变故,立刻就转移了。
第二件事,钱壮飞一大早亲自驾车,去火车站接到了坐七点二十分的列车从上海抵达南京的徐恩曾,然后送他回到办公室。
第三件事,在办公室,钱壮飞告诉徐恩曾,武汉方面来了6封特急绝密电报,然后当着徐恩曾的面把六封电报都译了出来,还说一句:“电报里说我们这里有共产党!”由于当时国民党内部派系斗争激烈,徐恩曾认为是别的派系栽赃,所以不信。
第四件事,当时陈立夫给徐恩曾打电话,要他去中央党部开会。钱壮飞立刻坐下来,给徐恩曾写了一封信。
第五件事,写完信后,钱壮飞立刻搭乘上了上午10点开往上海的火车。当徐恩曾发现情况有异,派人立刻前往上海北火车站堵截钱壮飞的时候,他早已在上海郊区下车了。无奈之下,徐恩曾只能抓捕了钱壮飞的女儿钱椒和女婿刘杞夫。
钱壮飞早就料到这一点,前面他给徐恩曾写了这样一封信:“可均先生大鉴:行色匆匆,未及面辞,尚祈见谅。政见之争,希勿罹及子女。不然,先生之秽行,一旦披露报端,悔之晚矣!”
徐恩曾徐恩曾不仅私生活糜烂,还贪污了大量公款,再加上当时国民党内部派系斗争,想要整他的人其实一大堆。如果钱壮飞公布证据,徐恩曾很可能就将结束政治生涯。更何况,自己身边的机要秘书居然是卧底,这个罪名怎么承担?
再三考虑后,徐恩曾只能将此事汇报给了上司陈立夫。陈立夫一算,徐恩曾一倒,很可能也会牵连自己,想来想去,最终默许了徐恩曾将此事瞒报。三个月后,徐恩曾释放了钱壮飞的家人。
关键在于,钱壮飞手上还有一本密码本。徐恩曾非常信任钱壮飞,什么文件都是让他先过目的。但唯独有一本与政府高级官员互相通报的密码本,一直是随身携带。为了获得这个密码本,钱壮飞多次提醒徐恩曾,外出不宜携带密码本,以免丢失。
徐恩曾觉得有理,外出时就将密码本亲自藏在办公室机要保险柜内。钱壮飞就利用机会打开保险柜,拍摄密码本的照片,并迅速交给李克农。
破译了密码之后,红军的第一和第二次反围剿,钱壮飞都事先翻译好国民党的军事部署告诉红军,让红军处处先走一步。钱壮飞撤离后,徐恩曾不敢擅自更改密码本,怕被追问起来暴露。
结果国民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更改密码,直到长征时,红军还能继续通过对敌无线电侦听了解敌情。可以说,钱壮飞虽然撤离了,但他所做的工作一直还在发挥作用。可惜,他自己没有捱过长征。
神秘牺牲
钱壮飞撤离后,奉命进入了中央苏区。之后他历任红一方面军保卫局长、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部第二局副局长等,仍负责情侦工作。
年10月,他参加了长征,在年遵义会议后被任命为红军总政治部副秘书长。年3月末,钱壮飞随军长征到达了贵州省黔西县,随后,红军的部队遭到了国民党轰炸机的轰炸。在轰炸过程中,钱壮飞失踪,周恩来派部队专门再折回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最终只能判定为牺牲。
关于钱壮飞牺牲的时间、地点和原因,后人一直有多种说法:时间在年3月31日至4月1日之间。因为钱壮飞长期处于隐蔽战线,红军里认识他的人不多,所以金沙县和息烽县都有人根据当时老百姓立的红军墓,认为长眠于此的就是钱壮飞。
在年4月,金沙县后山乡作为钱壮飞牺牲地成了定论,后山乡因此修了一条20公里长的出山公路,然后国家有关部门拨专款兴建了钱壮飞烈士陵园及钱壮飞烈士事迹陈列室。在年至年两年间,前往参观钱壮飞烈士陵园的参观人数就达到了20余万。
后世不少人都疑惑,解放战争一开始时,为什么手握好牌的国民党,最后会输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共产党人,愿意舍生忘死,去加入特工战线,隐蔽在国民党内部?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持这些先烈们冒着随时被拷打乃至死亡的危险,仍然坚定不移地潜伏?
答案是:信念。他们坚信,这一项伟大的使命,能让国家经历战火后繁荣富强,子孙后代过上幸福生活。为了这项使命,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惧。
现在为什么要提倡,每一代人都肩负使命,勿忘初心?因为在中华民族前进的过程中,钱壮飞等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做出的榜样引领着一代又一代人为之奋斗。
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更应该为先烈们脱帽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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