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红极一时的名女演员刘喜奎,祖籍河北省南皮县,甲年(年)中日海战那年,降生于天津兵工厂工人家庭。她长大后,在大连、营口,先后和昆曲、京剧戏班做了邻居,耳濡目染,居然也能唱几句。过了几年,她竟一鸣惊人,声震大江南北。
坚拒“辫帅”逼婚
在旧社会,女演员常成为有钱有势者的玩物或追逐对象,刘喜奎也逃不脱这个命运。民国初年宣统退位后,坐镇徐州的江苏巡抚、署两江总督兼北洋大臣张勋,邀集京津名角唱堂会戏,庆贺五十岁生日,刘喜奎也应邀演唱。她计划唱完堂会戏到济南,履行一家戏园的聘约。不料堂会结束后,全体男女艺人到张勋内宅辞行,单单让刘喜奎留下。张勋的妻妾对她说,大帅喜欢她,要收她为偏房,劝她答应,享受荣华富费。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气忿地表示拒绝;这时,头上拖着一条辫子的张勋带着马弁来了,满脸杀气地斥责刘喜奎不识抬举,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休想活着走出去。她一听更加激怒了:“我宁愿死,绝不接受你们强迫的亲事!”张勋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叱退马弁,换了一副笑脸,低声下气地说了一番羡幕之类的话,让她考虑。
刘喜奎一想,这时身在龙潭虎穴,要找个脱身之计才好,便假意地说,幼年在老家订过婚,要答应大帅的亲事,先得把老家的婚约解除,这样,大帅才不会得个霸占良家妇女的名声,我也不会被人耻笑。她还提出当天就得赶到济南践约,免得戏园子误场,在济南唱完戏就回天津办退婚手续。张勋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提的条件也不高,如若急于逼她就范,她抵死不从也是枉然,便依允了她。同时差遣了两名副官跟她上济南。在火车上,她和母亲一路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上策是设计把那两人甩掉;下策是万不得已时以死相拚。
到了济南,休息一天,刘喜奎次日登台,演时装戏《新茶花女》。散戏后,姓王的副官因为好酒贪杯,不胜酒力先睡下了;刘喜奎就找姓韩的副官聊天。刘喜奎说:“我和母亲商量过了,不想回天津,就在济南写封信去老家退亲,戏唱完,咱们就回徐州,免得来回跑。可是有一层,你得先回徐州跟大帅报告,就说我不能当姨太太,得“两头大”,大帅要是答应,我就马上回徐州和大帅成亲。”姓韩的一听,高兴极了,连声说“好”,他大概是想抢头功,没有向姓王的作交代,就走了。等他走远了,估计那个姓王的还在睡觉。
刘喜奎母女俩决定火速离开济南,远走高飞,回到天津。
刘喜奎在济南突然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天津后,天津警察局接到张勋的电令,说他太太做生日,要传天津戏曲艺人去唱堂会戏,还点了刘喜奎的名字,天津是呆不下去了,她决定到北京去。此后在北京演了十年戏。由于北京当时是袁世凯、徐世昌等北洋军阀的地盘,张大帅鞭长莫及,只好罢手。
激愤中告别舞台
民国初年的北京,是中国政局的中心,军阀官僚的天下,身居要职的权贵和遗老恶少,征歌逐色,生活腐朽。年轻貌美的刘喜奎在这样的环境里献身舞台,能够做到出污泥而不染,显示她心灵高洁。
袁世凯官邸唱堂会戏,征调北京所有名角,她去时提出条件:不进内宅,她扮戏的地方谢绝男人入内。她去几处高官府上演堂会,条件也差不多。有一次在徐世昌家唱堂会,她正在化妆,徐世昌陪着赵尔巽走进来了。她不理不睬,对女佣说:“上戏时间还早,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徐世昌一看不对头,只好马上狼狈地退出。有时内宅办了盛大酒席请她,她宁可挨饿也不去吃。
当时垂涎刘喜奎的权贵之辈中最著者,是使尽各种手段和她纠缠的北洋政府参谋本部头目陆锦。在任参谋次长时,他就托人说媒,被她拒绝。陆锦恼羞成怒,通过警察厅派人劫持刘喜奎家里人进行威胁,她迫不得已亲自到警察厅交涉,才使人质获释。
陆锦后来升任参谋总长,陆的母亲住在天津,做七十岁生日,准备唱几天堂会戏祝寿,指定要刘喜奎参加。她一看很生气,担心去陆家也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后果,思前想后,决定教家人把全部戏箱送进当铺,等到陆家来人传戏,她就托词没有行头唱不了,塘塞过去。
刚对付掉陆家堂会戏,天津当局突然传下话来,说是日本方面要邀请她到东京演出。刘喜奎对日本的邀请十分不安,不仅因为日本人是她仇人(她父亲是“镇远”舰主将丁汝昌部下,在甲午海战中死里选生),还因她知道陆锦住过日本士官学校,听说陆锦当大官也得到日本人支持,她怀疑这次日本的邀请和陆锦有关。这样一想,她不禁怨恨交集,决定拒绝赴日,并且下了根心,从此退出舞台!
存在当铺里的戏箱价值昂贵,箱里还有从上海添置的一部分全新的戏衣、门帘、台幛,一次都不曾用过,但她不想把它们赎回来,只是取出当票,当着家人的面把它撕掉、烧掉,表明了她的决心。
解放后安度晚年
退出舞台后几年,她二十七岁那年,依靠舅父和媒妁之言,和参谋本部军官崔承炽订婚。洞房之夜,她惊骇地发现,自己托付终生的人,和媒人讲的大不样,当场昏倒。但木已成舟,只好认命。婚前,风传陆锦要抢亲,婚后,陆锦又以“久假不归擅要优伶”的罪名革掉崔承炽的官职,后来经过疏通,才告复职。
此后,陆锦又以公务急需为借口,指派崔承炽到江西、湖北各地视察,长年在外年波,刘喜奎难得见上面。崔承炽是个身体虚弱的肺病患者,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不久一病不起,刘喜奎三年零四个月的家庭生活便黯然结束,从此孀居。
她没有生育,崔家给了一个过继的儿子,开始还孝顺,等到把她的积蓄挥霍得差不多了,继子夫妇就露出不满的面目,终于弃她而去。日本侵占北平期间,敌伪占据她的房产,房租收入断绝。为了维持生活,她依靠糊火柴盒换取微薄的工资补贴生活。
她过上好日子是在解放后。年,戏曲改进局田汉局长、马彦祥副局长到她的住处登门拜访,代表人民政府向她表示关怀慰向;不久,又邀请她为首届全国戏曲工作会议特邀代表。最使她感动的是,会议闭幕之日夜晚,敬爱的周总理亲自向她敬酒。他向刘喜奎说,他在天津南开中学时就看她的戏,北平解放后就打听她的情况,“我敬刘先生一杯!”刘喜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此后,她在人民政府关怀照顾之下,度过一生中最安静的幸福日子,直到六十年代初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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